我是作家 | 农民作家单小花:苔花如米小,也学牡丹开

56岁的陈年喜在隧道和矿井中安装炸药,实施爆破,一干就是16年。

54岁的王计兵骑着电动车走街串巷,给人送快递,一走就是15万公里。

45岁的单小花在西海固的田间种地、带娃、在不幸的婚姻中消磨着青春的年华。

34岁的榆木在黑暗的煤矿深井中挖掘巷道,一挖就是10年。

他们,都是中国大地上最平凡、最草根的劳动者。在漫长而又寂寞的岁月里,陪伴他们的,是文学。文学改变了他们的人生,他们,也用自己的经历诠释和丰富了什么是“诗与远方”。今天,陈年喜、王计兵、单小花、榆木成为了中国作家协会正式会员,登上了中国文学最荣耀的殿堂。他们从朴素的人民中来,他们从火热的生活中来。他们的创作,是滋养文学大树的源泉,是文学的本质,是时代的脉搏。

中国作家协会“作家活动周”在京举行之际,潇湘晨报·晨视频特别推出大型融媒体系列报道《我是作家》。

单小花给自己取的微信名叫做“笑笑”。

10月25日中午,联系上单小花时,她正在从西海固去银川的车上。通完电话又加了微信交流。她给我讲她的故事,把她写过的文章发给我看。我坐在办公室里,一边读,一边流泪。读完,天已经全黑了。我擦干眼泪,给小花发信息:”你到银川了吗?什么时候去北京?”小花开心地回复我:“到银川了,明天下午坐飞机去北京!”

26日傍晚,我刚刚到达北京好苑建国酒店,穿过大厅时听见前面有人说话的声音似曾相识,我小声地试探:是小花老师吗?她轻轻回头,我们俩一对视,相互确认,禁不住紧紧握起了手,仿佛他乡遇故知般地笑了起来。

小花喜欢笑,她微笑的样子如一朵清澈、清香的兰。但她常常笑着笑着,眼底就会泛起一层薄薄的、闪着光的雾气,神情中带着珍重和爱惜。小花来自遥远而艰苦的山区,是一位地地道道的农村妇女。初中都没有毕业的她可能从来也没有想过,有一天她会以作家的身份来到首都北京,以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的身份回家。

好书像一把镰刀,割掉心里疯长的杂草

其实以前的小花并不爱笑。生活给了她太多的苦难和压抑。

单小花来自宁夏回族自治区南部山区西吉县。回族人给女孩子取名喜欢带花字。小花有三个姐姐,分别叫存花、富花、月花,她是最小的女儿,父母就给取了这个“小花”的名字。小花初中还没毕业,就在家人的操办下嫁了人,为了办理结婚证,甚至还把户口上的年龄改大了三岁。

“家境贫寒,丈夫常常心情不好,脾气变得越来越暴躁,常常因家庭琐事跟我吵架,动不动就动手打我,拳脚雨点般落在我的身上,以此来宣泄他心中的不快。本来我就对这门婚事不乐意,加之丈夫常常对我横行暴施,这种日子让我觉得郁闷、反感、恐惧,甚至绝望。” 包办婚姻,丈夫家暴,母亲去世……一系列的打击让小花变得郁郁寡欢。后来,丈夫染上了赌博的恶习,四处欠下赌债,为了躲债远走他乡。

单小花去法院起诉离婚,法院打不通丈夫的电话,传票送不出去,离婚也离不了。单小花只能独自一人种地、养牛、打工,照顾老人和孩子,承担一个家庭所有的重担,心里不由得感到酸楚和郁闷。

“我时常感到有很多话要说,这种倾诉的愿望如鲠在喉,不吐不快,可没有合适的人倾诉,于是就偷偷写文章来释放自身长年淤积的愤懑与压力,把自己的所想所感诉诸于文字的清辉里,每次写完之后心里都会骤然清亮很多,感觉如同向知己倾诉,得到了莫大的慰藉。”

在农村公开写东西和看书会被别人笑话的。人家会说,念书的时候不好好念,现在看书写字有啥用?还不如做好自己的家务活。可小花却偏执地认为,书里有她在生活中找不到的东西,它教我如何做人,如何做事。经过看书和写字,小花的心渐渐平静下来,一本好书就像一把锋利的镰刀,割掉她心里疯长的杂草,让她有了一个寄托精神的港湾。

文学让她没有在苦难前倒下,而且活得很有尊严

2012年春节前,小花重病住院,她写了封信让给她看病的医生马军转交给女儿,医生读后大为惊叹,鼓励她去西吉县文联投稿发表。小花没有勇气,经过马医生的再三鼓励,才拿着手稿忐忑不安地去了。出乎意料的是,西吉县文联的老师热情接待了她。县文联主席郭宁看了小花的文章之后,说写得很朴实,很接地气,也充满了真情实感。他选了一篇回忆母亲的散文《口口》,让文联工作人员整理成了电子版,准备发表在西吉县文联主办的文学杂志《葫芦河》上。小花临走时,郭宁还特意送了她一捆书,让她带回去慢慢阅读。

回家不到一个星期,收到了样刊,那是小花第一次发表文章, “我当时就高兴地跳了起来,像小女孩儿那样,从来没这么快乐。”单小花说。后来,小花还收到了300元的稿费,小花以前去地里挖蒲公英卖钱,要挖半个月才能挣到300块钱,这笔稿费对于小花来说,也是一种莫大的鼓励。

有了第一次发稿经历之后,单小花写作的劲头更足了,也更有勇气投稿了。渐渐地她的文章先后在区内外很多刊物上发表,还加入了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学会、中国诗歌学会,结识了很多编辑和文友。

2015年,在作协与文联的强力推荐下,单小花有幸去鲁迅文学院学习,成为鲁迅文学院第20期少数民族文学创作培训班学员。那是她第一次走出西吉,第一次走进首都北京。文学给了她生活的信心和创作的动力,也让她看到了外面的世界。

2016年,中国作协主席铁凝来到单小花家——那是一间只有七八平米的出租屋,屋里最显眼的是墙上的一幅字——“文学点亮心灯”,那是小花请县里书法老师给她写的,下面的炕就是她写作的地方。铁凝一进屋就静静地凝视着墙上的字,眉宇间透露着酸楚与疼惜。铁凝拉着小花的手坐在床边,对她说:“这间屋子很小,但你的心很大,文学让你走出这间出租屋和这个小村子,使你内心明亮;面对苦难,你没有倒下,而且活得很有尊严。

文学让生活有了光

文学给了单小花新的生命的光彩。2019年,单小花出版了她的第一本书《苔花如米》。书里讲述的都是她熟悉的人和事——西海固大山沟里的老人、年轻人、小孩的故事。

为什么要取《苔花如米》这么一个名字呢?小花说:我们的生活中有很多意想不到的苦难,特别是我们黄土坡坡上的这些农村妇女们,生活给了我们太多压力,让我们默默承受。但我们并不因为我们的生活环境而自卑,生活的苦难并没有磨平我们对生活的热爱,我们也会勇敢地绽放自己,活成属于自己的一朵小花。通过自己的拼搏和奋斗让日子慢慢好起来。我写她们的过去、现在和未来。

苔花如米小,也学牡丹开。单小花用笔写像苔藓一样生活的父老乡亲,尽管生而平凡,生境艰难,但他们凭着自己的毅力,突破重重艰难险阻,绽放自己生命的活力,追求美好生活。小花告诉我,她现在已经在开始创作她的第二本书《樱桃树下的思念》,“生活给了我很多困难,但是文学滋养了我,让我的生活里有了光。”单小花说。

潇湘晨报记者储文静 北京报道 摄影记者杨旭 孔东亮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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